自古出名的画家有两种,一种爱钱甚于艺术,一种爱艺术甚于钱。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画家提香,属于前者。起码在当时的画家中,没有比提香更贪财的了。钱,是他的信仰,人们毫不客气地批评他是一个不信教的教士,一个不愿意祈祷的人。
不像凡·高等画家的生前潦倒,提香在世时就已富可敌国。他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画一幅肖像画的收入,就买下了威尼斯一座亲水豪宅。因得帝王宠爱,他的人生也“开挂”了,来找他画肖像的王公贵族络绎不绝。
按理说,他并不缺钱。但是,仅靠卖画赚钱,他还不满足,还要挤进政府部门担任个职务。他在威尼斯海关担任职务,薪金一分不少,年年拿,却一天班也没有上过。他与海关的交换条件是,为市政大厅画一幅壁画。可是,21年过去了,提香也没有画上一笔。直到海关命令他必须赶紧完成壁画,否则,不再让他吃空饷。
爱财如命的提香,虽然已腰缠万贯,可还是舍不得让这笔薪金旁落。他为市政大厅画了一幅壁画,这便是他的名作《卡道莱之战》。这是一个史诗性的题材,被提香处理得惊心动魄,为世人所惊叹。作为威尼斯画派的领军人物,提香有这样的本事。无论宗教题材还是历史题材,或是世俗题材,他都能处理得得心应手。正因为有这样的本事,他赚得盆满钵满,但他并不满足,只要有一分钱的进项,他依然会伸手握住那支胜过千军万马的画笔。
提香80多岁时还在精力充沛地不断接活儿。威尼斯,乃至整个意大利的贵妇,都慕名而来,一掷千金地请提香为她们画像。那个时期,上至国王王后,下至王公贵妇,都喜欢让画家为他们画像。提香将这些人的心思揣摩得十分清楚,为了多赚钱,在画像时,他会巧妙地把他们画得好看一些,年轻一些,摆在客厅里,光彩照人。
对提香来说,这不是什么难事。他在为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画像时,特意把这个长得矮小丑陋的国王画得英俊一些,画像画好,连菲利普的未婚妻都觉得画得比本人好看,还以揶揄的口吻风趣地说:“尽管我无法容忍这个人,但我喜欢这幅肖像画。”
早些年,提香还画过一幅画,就是日后有名的《乌尔比诺的维纳斯》。这里的维纳斯,是以乌尔比诺公爵夫人为原型的。他将维纳斯置于一间贵族的居室中,女神似乎成了居室的主人。在这里,他将维纳斯和公爵夫人进行了穿越式的嫁接和置换。他赋予维纳斯人性化的性欲与梦幻,同时,让乌尔比诺伯爵夫人平步青云画魂成仙,赋予她维纳斯一样的神性。画面是那么美好,充满画外之意的想象。当然,他也心满意足地赢得了数目可观的金钱。
晚年的提香爱用一种金橙色来为这些贵妇的画像增添光彩。这是提香创造的一种能够点石成金的神奇色彩。后来,人们称这种漂亮的色彩为“提香色”。提香色,当时为那些贵妇的脸上增添了不少笑容,也为提香的钱袋增添了不少金币。提香色,可以让艺术降格,让艺术趋奉权势、臣服于金钱。在提香那里,提香色,其实就是金钱闪烁之色。
1575年,一场瘟疫席卷威尼斯,城内死亡者成千上万,垂垂老矣的提香自知难逃此劫,便开始着手安排后事。他首先想的,是应该找好墓地。别看提香此时已油尽灯枯、命悬一线,思维能力却丝毫未减。他居然突发奇想,找到天主教堂,对牧师说,你如果能够免费给我一块墓地,我愿意给你们画一幅宗教题材的油画。牧师同意了他的这个交换条件。
他为教堂画了一幅圣母抱着死去的耶稣的油画,这就是有名的《圣母怜子图》。画完之后,提香又讨价还价,想多要一点儿土地。教堂牧师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还在锱铢必较,不知是出于敬重,还是不愿意再跟他纠缠,就多给了他一点儿土地。
提香一生都在用画和别人做交易,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笔交易。第二年,瘟疫卷土重来,威尼斯全城人死了一半,这其中就有声名显赫、腰缠万贯的提香。他躺在宽敞的墓地里,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舒展一下腰身了,只是墓地里没有耀眼的提香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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