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的狗尾草,
快高过了门梢,
妈妈的味道依然随风飘。
每当我放学后,
肚子就咕咕叫,
好想再喊一声妈我饿了。
……
接我出差回家,儿子车里飘出马健涛的《童年老家》,那穿越时空的治愈神曲,一下把我拉回生我养我的小村庄,它咋就那么贴切呢!
我的家乡是豫东平原一座小城——柘城县,那个叫作后徐的村子更是寂寂无名。若从我现在居住的北京石景山回到家乡,过去先要坐十几个小时绿皮火车到商丘,再搭上到柘城的中巴车,朝着西南方向赶100多里的公路。一晃,我离开家乡35年了,走时风华正茂,现在已是华发苍颜。
当兵离家几十年,我只回去过十来次,匆匆的回,匆匆的走。有一年,我趁孩子放暑假回去,搭黑儿坐汽车到了县城,正值村西头修商周高速公路,几个过路涵洞让我迷了路,加上一栋栋小楼拔地而起,村子早已变了模样。若不是看到早就守候在村口的父亲和弟弟,大雨滂沱中,一家三口还真找不到堂屋门。
随着年龄增长,工作节凑稍缓下来,这些年回老家多了,得以细细品味这座小城。
过去,县城是一副简陋模样。从西关到东关不过三里路,城中心更没有高楼大厦,县政府边上的四层百货大楼就是地标性建筑。当时我在县初中上学,住城西徐园村二姑家,周末常和表弟去城里玩,逛百货大楼,看5毛钱的电影,觉得很神气。那时候,是多么羡慕城里人的生活呀!
如今,县政府搬到了新城区,老百货大楼、电影院等,或被开发成商场,或被改造它用。
原先北门外的北旧湖,被整修成榕湖景观带,徐园村成了新城区的中心,二姑家的责任田变成了“千树园”公园,步行街、商业圈、游乐场、宾馆、酒店光怪陆离,十几层的高楼更是鳞次栉比,大城市有的,这里应有尽有。走在街头,惊叹于巨大的变化和快速的发展,不免生出许多感慨。
不过,回村小住些时日,我又发现,家乡的味道还是那样熟悉。
父母一辈子土里刨食,仍舍不得乡下,几年前弟弟把村里老宅翻建成楼房,前面空出的宅院养了鸡鸭、开了菜园,茄子、豆角、黄瓜、番茄……饭桌上一定不会缺。河南人多吃面食,蒸馍、擀面条是三餐的主角,配上自家种养的菜、蛋,总不忘搲一碟酱豆儿,那酱豆看似普通,却是整桌饭的灵魂,也是我萦绕心尖的家乡味道,念念不忘。
我小时候,收罢麦、种上秋,入伏歇口气的当口,家家都要做一坛酱豆儿。将选好的黄豆炒熟,倒入水中泡软,然后摊开放在帘子上,盖上一层叫不出名的野草棵子或楮树叶,捂严实慢慢发酵,不几天便长出绿盈盈的菌斑。用簸箕簸去黄豆外面的一层绿毛,倒进坛子,加入鲜花椒、大料、桂皮、生姜、盐和水,条件好些的人家还会做西瓜酱豆,再用塑料布封紧坛口,放到阳光下晒上半个来月,酱豆就做好了。那年月,酱豆是乡下人一年四季的佐餐必备,虽然下酱豆的原料一样,但各家做出的味道却相差甚远。
随着时光的淘洗,母亲老了,手脚亦不灵便,但年年麦罢仍要用小坛子做些酱豆,多是孩子们爱吃的西瓜酱豆,还要放些许辣椒,我吃过两次,味道却是依旧的合口。有战友、亲戚从老家来,询问我要带什么,我都会说,带上一瓶子酱豆吧。不知怎地,却啖不出儿时母亲做的酱豆那浓郁鲜香味儿来。这让我想起儿子常说的一句话:“爸别动,让我妈炒菜!”
我家住村中当街,迎门口就是主路,回乡的日子,走在路上或站在门口,随时都能碰到熟人。即使还隔的老远,对方也会拉着长音儿大声呼喊我的乳名,再快步奔过来,热情地扳住双肩或使劲握住我的双手。而每顿饭,都有战友或玩伴相邀,专往那些土里土气的农家菜馆子钻,面有面味、菜有菜味,那浓浓的乡音、浓浓的乡情,让你心底盈满温暖与幸福。
久居城市,受喧闹和杂事所扰,总想逃回故乡,走一走村里的街道,逛一逛镇上的集市,尝一尝妈妈的味道,聊一聊儿时的趣事,享受些许难得的宁静与奢侈。那熟悉的饭菜、热络的乡邻,抚平了浮躁,安慰了心灵。更时时提醒着我:世间最扯不断的羁绊,是母亲晨昏间叫儿回家的声声呼唤。人生最恒久的幸福,不是锦衣玉食,不是功名利禄,而是无论多远,总有一丝温柔的牵挂。
家乡的味道,一直都在。
责任编辑:李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