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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记忆:在时光褶皱里打捞亲情的温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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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于贤娇


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,吱呀声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叹息。门口那棵老槐树曾经挺立院外,树下的石墩上还留着当年撵小米的凹痕,一道道纹理里嵌着半世纪的光阴。我站在童年的原点,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,恍惚间又看见姥姥摇着蒲扇的身影,听见舅舅数着除夕倒计时的声音,还有小姨夫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响声,这些声音与画面,在记忆的长河里从未褪色,反而在时光的淘洗中愈发清晰。
槐树下的摇篮:血缘织就的温暖襁褓
这座老屋是家族记忆的子宫,包裹着我最初的温暖。作为长女的孩子,我享受着"长房长孙"特有的宠溺。母亲忙于家务时,姥姥的床就是我的城堡,那道矮矮的小墙,是我童年最爱的秘密通道。夜里翻过墙去,总能撞见姥姥微微眯缝的眼睛,她从不责备,只是轻轻拍着被角,哼着走调的童谣。听二姨讲述她出嫁那天的场景总在我脑海浮现:她含着糖出门,却在未出村口的路上悄悄把糖塞进我嘴里。那甜味至今仍在我舌尖萦绕,混合着离别的不舍与祝福的甜蜜,成为我对亲情最初的具象认知。
舅舅的宠爱带着男性的粗犷与细腻。每年冬至过后,他就会坐在门槛上掰着手指倒数:"还有九十天过年喽!"那兴奋的语调比窗外的北风还急切。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天,他会神秘兮兮地从蓝布包袱里掏出一挂小鞭炮,小心翼翼拆成单个,任我举着香火在院子里噼里啪啦地放。那些跳跃的火星映着他眼角的笑纹,比任何烟花都绚烂。如今想来,舅舅数着日子的期待,何尝不是对我童年快乐的倒计时?
石墩上的传承:农耕文明的生活诗学
老屋前的石墩不仅是生活工具,更是家族记忆的图腾。姥姥总爱坐在那里撵小米,金黄的谷粒从指缝间漏下,在青石板上跳跃着坠入陶瓮。我蹲在旁边捡拾遗落的谷粒,看阳光把她银白的发丝染成金色。这看似单调的劳作,实则是农耕文明最诗意的注脚,每一粒粮食都凝结着汗水与期待,每一次舂捣都是生命与土地的对话。
小菜园是另一个充满魔力的世界。姥爷弓着腰在垄沟间播种的身影,像极了中国农民千年不变的剪影。春天,嫩绿的菠菜顶着露珠摇晃;夏天,番茄藤爬满竹架结出红灯笼;秋天,南瓜在地垄间沉睡成金疙瘩;冬天,埋在土里的萝卜顶破冻土露出翠绿的缨子。我跟着姥爷学着辨认菜苗,把蚯蚓当作宝贝装进口袋,那些沾满泥土的手指和沾着菜汁的衣裳,都是童年最珍贵的勋章。
离别与守望:亲情纽带的时代张力
随着岁月流转,亲人们像候鸟般陆续离巢。二姨远嫁他乡,舅舅娶妻生子,小姨寻得良人,每个婚礼都像在亲情的锦缎上剪开一道口子,虽然缀满了祝福的流苏,却终究留下了无法弥合的空隙。记得那个除夕前夜,姥姥欲言又止的眼神至今刺痛我心,她既想留住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大外甥的童真欢笑,又不得不顾及新妇的颜面。当我被送出那扇大门时,回头看见姥姥悄悄抹泪的模样,突然明白所谓成长,就是不断目送亲人背影渐行渐远的过程。
如今重返老屋,物是人非的苍凉扑面而来。曾经热闹的堂屋如今寂静如墓,舅舅家传来的噩耗更添几分沉重。舅妈的离去像一块石头投入记忆的池塘,激起层层涟漪。我站在门口,看着曾经那棵老槐树的位置,可是现在老槐树已经不复存在了。石墩上的凹痕依然清晰,只是再没有姥爷温暖的手掌抚过。小菜园里的野草疯长,掩盖了曾经的畦垄,却掩盖不住记忆里飘来的泥土芬芳。
时光褶皱里的永恒星光
暮色中的老屋泛着温柔的光晕,仿佛一位慈祥的老人静默伫立。我轻轻抚摸着斑驳的土墙,那些深深浅浅的裂缝里,藏着无数个晨昏交替的故事。姥姥擀面条时飞舞的面团,姥姥纳鞋底时穿梭的银针,舅舅修理农具时叮当作响的铁锤,小姨梳妆时散落的桂花油香......这些碎片在记忆的暗房里显影,拼凑成一幅名为"家"的立体画卷。
在这个快速变迁的时代,老屋像一座时光胶囊,凝固着农耕文明最后的温情。它提醒着我们,亲情不是社交媒体上的点赞和表情包,而是寒冬里的一碗热粥,是离家时塞进行李箱的腌咸菜,是深夜归家时亮着的那盏灯。虽然舅妈的离去让这个春节少了些许团圆的意味,但那些镌刻在石墩上的笑声,那些飘荡在小菜园里的歌谣,早已成为血液里流淌的基因,在每一个孤独的时刻给予我们温暖的慰藉。
夕阳西沉,最后一缕余晖为老槐树镀上金边。我轻轻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带走了满袖的槐花香和满心的思念。这座老屋或许终将坍塌在时光的风雨中,但那些在槐树下度过的晨昏,在石墩边传承的温情,在菜园里收获的成长,将永远镌刻在我的灵魂深处,成为对抗世间寒凉的最坚固铠甲。当未来的某一天我也成为别人的姥爷,我会指着这小院子,对孩子说:"看,那是你太姥爷、姥姥种下的希望,它的根须一直延伸到我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"
责任编辑:明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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